不平則鳴-陳凰鳳老師第一篇投稿
「湄公河畔台灣囝仔」背後的傲慢 蘋果日報2005/7/19
見山的題目,只是想表達一個小女子如外籍配偶的我,包括我們的子女;我們都只有期望健康、快樂,安靜做自己而已。尤其對大部分生活只拘限在夫家賜予範圍內的外籍配偶來說,真的就只有如此簡單實際的要求。如果連自由上街都恐怕老公不給時,那就根本不會在乎外面世界了。
拿身份要夫家同意
但是報端卻見到了所謂外籍配偶成群上街向教育部抗議的新聞,這些單純姊妹恐怕連祖國教育部都不會進去,台灣夫家大門也踏不出去;如何能從高雄到台北教育部抗議什麼?得知這些情景的我內心歷經了來台後最痛苦的感傷,不只是感到對外籍配偶被惡用的屈辱,卻是見識到了台灣人都想當柯賜海的瘋狂。而我們外籍配偶可是人,我們沒有賤到要做柯賜海牽著上街的豬、狗、牛呀!悲哀!
事實上目前外籍配偶在台灣公眾事務中由於以母語傳遞的資訊服務幾乎沒有,以致對於台灣各種事務所知十分迷糊。況且力量單薄的外籍配偶連夫家事也恐怕無置喙之地,何況國家!要說家門不出的外籍配偶在台灣社會根本還算不得一個群體,族群性尚未成熟到集體關心社會事務對自己及族群的影響。誰不知真正影響外籍配偶取得台灣國籍的關鍵是在夫家的意願,對於讓外籍配偶拿國民身份證幾乎毫無意願的夫家,什麼規定都一樣。
如今卻被設計如此荒唐的演出只是加深了外籍配偶的負面形象,而且非公民成為街頭抗議的馬前卒,豈不是置她們於成為不受歡迎人士而被驅逐出境的風險中?真的好可憐,多想上街逛逛百貨公司,沒錢買看看也不錯;卻是這樣!
難過接踵而來!得知《商業週刊》近日做了一個所謂「湄公河畔台灣囝仔」的專題,我真的沒想到當初不經意向伊甸基金會邱光明牧師提及越南《青年報》的一則新聞「有2000名台灣關係所生子女落居越南永隆省」,在被放大應用後竟成了今日之模樣。當然,我並不反對多一個機會給這群居住越南失去學習中文機會的台越混血兒,所以我自己也曾樂於協助這個學中文計劃。但這個所謂愛心舉動始終都是台灣人一廂情願自己主觀及主動提出的;那些湄公河畔歡笑不斷的天真孩童和他們親友並無貧困的情境也不曾要求或期待外人援助。鄉間生活原本簡樸,但歡笑沒有少,親情不會因刻苦而短缺,文化教養更與貧富生活方式無關。
而現在見到《商業週刊》發表的專文,卻將在台灣因錯誤婚姻方式下沒有童年歡樂但所幸有越南親友援助可以歸返──大地之母(湄公河正確的中文意思)尋回一些純真快樂的台越混血兒,反以台灣人自以為優越的錯覺來描述竟成了湄公河畔的悲傷故事;不僅本末倒置──因為悲傷的所在正是台灣而非湄公河畔。居然還要呼籲大家挺身搶救所謂3000名彷彿流離失所、身陷苦難邊緣又失去教養的台灣囝仔。如此敘述令這些也是越南囝仔,有幸住在母親家鄉懷抱,外公婆眾多親人疼愛卻無緣無故被弱化、悲情化。甚至貧窮化越南,殊不知湄公河三角洲豐盛農產現在不僅自足還可援助受強權壓迫而糧食不足的北韓、古巴。作者或許只是無知而且不瞭解越南民族性,但主觀、輕率的錯誤等於歧視;如何行善?
把外籍配偶污名化
我最反感為了宣導幫助外籍配偶而去擴大博取同情的故事,尤其是先描述外籍配偶為一個弱勢,再而悲情化為一群等待救援的苦難者。闖遍台灣──我始終堅持外籍配偶不會是一個需要社會負擔的弱勢族群;因為從她們身上都可查覺這些特質:年輕、健美、勇敢、忍辱、積極;所以只要假以時日她們會是台灣社會活力的主要貢獻者,絕對不會是需要靠救濟的一群。要說外籍配偶會有弱勢印象的原因則是來自丈夫家的屬性,正是台灣不當的婚姻仲介現象致使本地弱勢族群迎娶了大量東南亞婦女;所以真正需要輔導的應是「外籍配偶夫家 」而非「外籍配偶」,因為外籍配偶融入社會只需要時間,外籍配偶夫家卻需要更多實質的接濟,卻也未必願意融入社會;但所有向社會乞討索求的舉動卻往往藉口「外籍配偶」之名發起。「湄公河畔3000位台灣囝仔」故事背後不正說明需要被資助的就是那些在台灣卻沒有能力照顧台灣囝仔的大人們嗎?只是奇怪,台灣人義行為什麼要捨近求遠?還要扯到天真無邪的小孩呢?我不禁要問:恰當嗎?
其實如果就湄公河現象做一些對越南肯定的事實報導,才真正對外籍配偶融入台灣社會更有幫助。至於囝仔,湄公河也好,基隆河也好,健康快樂就好,不是嗎?
陳凰鳳 (Tran Thi Hoang Phuong)
作者畢業於越南國立胡志明市大學法學院,2001年隨夫定居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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